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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官不必尽诛901年6月 唐末 · 韩偓
 出处:全唐文卷八百二十九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东内之变。敕使谁非同恶。
处之当在正旦。今已失其时矣。
臣见陛下诏书云。自刘季述等四家之外。
其馀一无所问。夫人主所重。
莫大于信。既下此诏。
则守之宜坚。若复戮一人。
则人人惧死矣。然后来所去者。
已为不少。此其所以恟恟不安也。
陛下不若择其尤无良者数人。明示其罪。
置之于法。然后抚论其馀曰。
吾恐尔曹谓吾心有所贮。自今无可疑矣。
乃择其忠厚者。使为之长。
其徒有善则奖之。有罪则惩之。
咸自安矣。今此曹在公私者以万数。
岂可尽诛邪。夫帝王之道。
当以重厚镇之。公正御之。
至于琐细机巧。此机生则彼机应。
以终不能成大功。所谓理丝而棼之者也。
况今朝廷之权。散在四方。
苟能先收此权。则事无不可为者矣。
改元天复赦文 晚唐 · 昭宗皇帝
 出处:全唐文卷九十二
门下。三阶彗孛。
暂移宸极之尊。两曜暗昏。
始表忠正之救。朕临御寡德。
妖孽殊常。蒙尘于便殿之中。
受制于逆臣之手。夺玺捩指。
备肆侵淩。挟刃揕胸。
几罹酷毒。闭关行伪。
则公卿不在其谋。悬榜见诬。
则黎庶不堪其诈。害我骨肉。
杀我嫔嫱。悖恶滔天。
古今未有。侧陋尝胆。
幽忧下宫。皇穹降悔祸之灵。
将相竭同心之德。凤翔节度使尚书令岐王茂贞
镇于右辅。首激刚肠。
有食失匕箸之惊。有车及蒲胥之怒。
关内之沈几贯日。刚纳卫兵。
夷门之忠愤淩云。显惩邸吏
三藩唱义。四海协词。
咸以密谋。咨于上相
于是禁军之内。三杰挺生。
上元假以良时。高庙付其英断。
月正元日新正吉辰。
质明而逆首枭悬。中旦而凶渠剖裂。
共申匡复。皆著功庸。
寻下诏书。递行赏典。
茂贞既平国难。来觐天庭。
驱武旅而箪食争迎。驻皇都而秋毫不犯。
推殊功以荐同志。留爱侄而董雄师。
继筠能禀规程。肃清辇毂。
人神洽庆。华裔偕来。
亦既十旬。暨于初夏
朕以脱于幽辱。复正宸严。
重守宝图。不改旧物。
上愧于列圣。下惭于兆人。
思宏荡秽之恩。仍革纪年之号。
庶明有罪。皆在朕躬。
可大赦天下。改光化四年天复元年
四月十五日昧爽巳前。大辟罪巳下。
罪无轻重。巳发觉未发觉。
巳结正未结正。系囚见徒常赦所不原者。
咸赦除之。惟十恶五逆。
屠牛铸钱。合造毒药。
谋故杀人。及持仗行劫。
官典犯入己赃。兼以踰滥身名。
冒优官秩。及刑狱之内。
官吏用情。致成冤滥。
不问有赃无赃。并不在原免之限。
刘季述王仲先王彦范薛齐偓同谋凶逆。徒党支属。
追究未到者。不在赦原之例。
其疏远亲属。素不通连。
众知良善。一切不问。
其左降官。非与十一月五日交涉者。
并与量移。元敕不在量移者亦与量移。
巳经量移者更与量移近处。其情非蠹政。
心不挟邪。曾经两度量移者。
便与复资。委中书门下酌量处分。
流人及降流者与移近处。如巳收叙者量才叙用。
其左降官与流人巳达贬所者。或至亡殁。
家口欲还。及须归葬者。
任从所便。如孀幼孤穷不能自济者。
则委所在州府量与优恤发遣。先有官者各还本官。
上帝降灵。将安丕祚。
中朝多难。爰有诚臣。
登好爵以报殊庸。寻行令典。
锡嘉名而溥大庆。用表洪勋。
静海军节度使检校太保平章事李继昭。岭南西道节度使检校司徒平章事李继诲。
宁远军节度使检校司徒平章事李彦弼。并早参禁卫。
累著勋勤。生知忠孝之源。
洞识君臣之义。齐心沥血。
果成复国之功。左袒一呼。
遂定安刘之业。叔侄继先臣之烈。
彦弼禀大父之规。据其大勋。
旷古难比。宜加美称。
以播无穷。继昭继诲彦弼宜赐号扶倾济难忠烈功臣
各加实封一百户。六军将士并赐号怀忠定难功臣
应楼前左右神策及诸军并凤翔兴德两道立仗兵士等。各委所司准例各与优赏。
以报勤劳。宰臣司空崔允。
挥涕入朝。含酸莅事。
防窃发于趋翔之际。阻凶谋于谭议之閒。
明大直若屈之机。见反经合道之旨。
忠惟爱我。奋不顾家。
始则裂帛为誓。合契禁军。
班列之臣。忠良景附。
安宗社。宁愧古贤。
虽巳畴庸。未为报德。
宜赐回天兴祚平难功臣。并加实封一百户
仍图形淩烟阁。功著定倾。
名高死难。永言风烈。
讵废赏延。故尚父子仪太师晟赠太尉秀实太保瑊赠司徒杲卿赠太师真卿张巡许远南霁云等家。
有主祭祀本房子孙中。每家各与一子九品正员官。
功格一时。赏延后嗣。
既配庙廷之享。仍传棨戟之门。
所以励仗节于千秋。劝能臣于百代。
况新诛叛党。尤景英风。
武德贞观以来历朝配享功臣安金藏等。宜委中书门下各搜访本房主祭子孙。
第其勋荫。量其人才。
各与叙用。其有进状叙陈者。
委所司磨勘。不得令有僭滥。
关畿不守。先帝西巡。
惟我辅臣。首图义计。
故收复京城西面行营诸军都统夏节度使思恭。扬威北鄙。
决胜东桥。佐郑畋匡复之谋。
岐阳统制之命。提戈奋勇。
运策摧凶。终成逐雀之功。
显就回銮之计。逮予初位。
尚洽嘉谋。追瞩崇勋。
宜膺庙食。其郑畋巳有别敕处分。
思恭宜委中书门下特与加赠。仍配享僖宗皇帝廷。
故西面行营副都统泾原节度使程宗楚。故收复京城行营都统行军司马朔方军节度使唐宏夫。
各持将节。来佐台旌。
争锋而深入王城。力屈而衔冤寇垒。
莫睹归元之貌。空留不朽之勋。
言念竭忠。更隆茂典。
宜委中书门下并与追赠。故南面招讨使天平军节度使曹全政。
顷当强敌。大振奇勋。
弯弧百战于阵前。夺槊横飞于马上。
天时莫救。壮气空存。
宜从超等之褒。用劝百夫之特
中书门下优与嘉赠。有客之诗。
前经具载。继绝之义。
历代所先。言念于此。
岂忘旧典。介公酅公各与一子九品正员官。
其二王三恪后。各委有司准旧制修建。
夫匡国之臣。殁身无悔。
所祈后代。雪彼沈冤。
太和七年宰相王涯巳下二十七家。并见陷逆名。
本蒙密旨。遂令忠愤。
终被冤诬。六十馀年。
幽枉无诉。宜加恩霈。
用慰泉扃。宜并与洗雪。
各复官资。如有子孙在人家隐藏者。
任自诣阙及州府投状。如非虚谬。
则与量才叙用。故镇海军节度使李顺节。
顷岁奸邪乱政。慨慷不平。
偶泄藏谋。遂罹横祸。
仍遭诬搆。被以罪名。
虽巳行昭雪之文。未降褒崇之命。
宜申缛礼。以慰忠魂。
中书门下优与追赠。寝园之内。
充奉之閒。夙夜兢忧。
虑有遗阙。其诸陵台令
中书门下切加选用。仍令所司给与优料段丁柏子。
不得别有役使。切须优料。
以时栽殖。其每年奉陵诸县差配芟刈人夫不少。
殊不切用。徒为劳扰。
自今巳后。但每年芟薙之时。
京兆府于本县苗税钱数内。酌量功价。
支付陵令。遣自和雇人夫。
委拜陵官常加点检。其下宫宇舍。
宗正卿京兆尹差官县司同加点检修饰。务致尊严。
维城之重。本枝之良。
叙敦是先。渥恩当厚。
其宗室子孙。自兴德行在及光化元年所放出身。
及合许非时而参选者。并委本司准旧例处分施行。
切令详实。不得致令踰滥。
仍令吏部切加磨勘。修集之人。
辛勤可闵。访闻旅食。
动必逾年。皆是吏曹及门下省因循。
致兹留滞。始于磨勘
远至进黄。自冬涉
不得了绝。自今委中书门下切加提举
吏部一事以上。并须准旧例程限。
不得致有淹延。自兵兴以来。
吏道全消。办己者或众。
恤人者几希。遂使桑柘日摧。
荆榛岁茂。将救黎元之命。
宜求抚字之仁。应两京畿赤县。
中书门下切加选择。务在得人。
诸州府县令录宜三选。不得轻有注受。
切须当以人材。畿内编人。
久罹兵革。虽连年丰稔。
而尚困艰贫。念彼疮痍。
宜加恻隐。应光化元年二年三年秋夏税。
合输纳属府州县。及诸州斛斗草钱等。
所有逋悬。并宜放免。
不得辄令官吏。尚有追徵。
其去年秋所欠。即不在此限。
郊圻之内。兵革以来。
言念凋残。固宜矜悯。
差徭人役须罗。挠人在司。
局中之人。又宜集事。
京兆府每月合差赴飞龙掌闲。虽是轮差诸县
不免长挠疲人。宜令府司于苗税钱内。
每月据所差人数目。每人支钱送付飞龙司。
仰自和雇人夫充役。途路所先。
通商是切。开畿之地。
横赋非宜。致物价之益高。
自商徒之难济。令盐铁司及两神策军。
先有两市杂税。并令停罢。
自今巳后。畿内军镇。
不得擅于要路及市井津渡。妄置率税杂物。
及牛马猪羊之类。其有违犯者。
有人纠告。以枉法赃论。
诸镇县节度及诸津渡。访闻每年兴贩百姓。
广有邀求。致令滞停。
切令两军京兆府差人觉察痛断。都市之内。
屋宇未多。闻浮造之人。
常须更出地课。将期招葺。
宜有指挥。应诸坊于公私地内浮造屋宇。
每月地课。不得更有收徵。
甸服生灵。正当凋瘵。
太仓输纳。务在均平。
傥容厚敛之奸。颇失忧人之意。
自今后太仓所纳斛斗。仰司农卿准旧例主掌。
校量之际。切在奉公。
不得先任吏人抑屈百姓。朝廷向来旧例。
止有榷酒。丧乱以来。
遂行卖曲。本自度支营利。
近年兼借两军。畿甸之人。
皆言不便。所宜徇众。
不废赡军。起今年五月巳后。
京畿内任自制造私曲。仰度支京兆府依旧例。
于酒店量户大小。逐月纳榷沽酒。
仍酌量随月依前借军诸司。充诸色支用。
其两军元造曲。制下后便勒逐斤减价。
六月三十日巳前货卖官曲。其私曲不得更货卖至七月一日巳后不得更卖官曲之限。
爰自乱离。殆将二纪。
关畿之内。掠夺颇多。
遂令黔首之徒。或被丹书之辱。
眷兹冤抑。须杜奸讹。
旧格买卖奴婢。皆须两市署出公券。
仍经本县长吏引检正身。谓之过贱。
及问父母见在处。分明立文券。
并关牒太府寺。兵戈以来。
条法废坏。良家血属。
流落他门。既家乡。
或遭典卖。州府曾不寻勘。
豪猾得恣欺淩。自此准京兆府并依往例处分。
两市立正印。委所司追纳毁弃。
改给朱记行用。其传典卖奴婢。
如勘问本非贱人。见有骨肉證验不虚。
其卖主并牙人等。节级科决。
其被抑压之人。便还于本家。
御史台切加察定。天下州府。
如有此色。亦仰本道观察防禦刺史各行条制。
务绝沈冤。尧悬谏鼓。
禹拜昌言。在明哲之尚然。
实古今之所重。况乍袪蒙昧。
希致和平。思謇谔而若疗朝饥。
虽激讦而亦不加罪。谏官举职。
须务济时。其文武常参官素怀术业者。
任上封事。极言得失。
必当召见。亲问所陈。
其有才识幽深。事裨时政者。
即职升擢。或藏器俟时。
隐于岩谷者。委文武朝官所在州县以行实闻荐。
举众目者。实资于纲领。
总庶务者。必究乎本根。
将寻沿革之宜。谅系张弛之道。
其有事不稽古。官不易方。
欲正滥原。须遵故实。
应有诸司法制。废坠多时。
未复旧规者。自今后宜委诸司各检举。
条录闻奏。委中书门下详酌处分。
汉徵极谏。晁董陈理乱之端。
晋策能言。诜元贡阙遗之政。
乃登道广。请举公平。
诚在得人。以匡不逮。
应天下诸色人中。有贤良方正
能直言极谏。博通坟典。
达于教化。军谋宏远。
政术详明者。文武常参官及诸道节度观察等使具姓名闻荐。
至十一月到京。朕当亲临策试。
择其可否施行。骀背燕毛。
礼经所重。即验颂系。
汉诏所矜。克存尚齿之规。
免致遗年之诮。天下高年鳏寡八十巳上。
委所在长吏切加安恤。其有不幸者。
量与葬送。仍存抚孤裔。
于戏。文王羑里。
克建周邦。大甲桐宫。
用兴殷道。朕不敢忘六旬之辱。
公侯宜奖成万代之功。进忠贤以启政途。
黜邪佞以惩覆辙。庶乎上下共保我高祖太宗之洪基。
改元天祐赦文 晚唐 · 昭宗皇帝
 出处:全唐文卷九十二
乃眷中州便侯伯会朝之路。
爰逢百六。顺古今禳避之宜。
况建鼎旧京。我家二宅。
轘辕通其左。郏鄏引其前。
周平王东迁。更延姬姓。
光武之定业。克茂刘宗。
肇葺新都。祈天永命。
皆因否运。复启昌期。
或西避于戎狄。或载歼于妖孽。
朕遭家不造。布德弗明。
十载以来。三罹播越。
亦属灾缠秦雍。叛起邠岐。
始幸石门。以避卫兵之乱。
载迁华岳。仍惊畿邑之侵。
忧危则矢及车舆。淩胁则火延宫庙。
迨至逆连宦竖。搆结奸凶。
刘季述幽朕于下宫。韩全诲劫予于右辅
莫匪兵围内殿。焰亘九重。
皆思假武以容身。唯效指鹿而威众。
矫宣天宪。欺蔑外藩。
行书诏以任情。欲忠良而获罪。
虽群方岳牧。协力扶持。
拘戎律于阻修。报朝恩而隔越。
独有副元帅梁王全忠。以兼镇近辅。
总兵四藩。远赴岐阳
躬迎大驾。辛勤百战。
尽剿凶渠。营野三年。
竟回銮辂。咸镐载新其宫阙。
让圭绝类于阉徒。方崇再造之功。
以正中兴之运。而又邠延结衅。
岐蜀连兵。上负国恩。
下隳邻好。焚宫烈火。
更延爇于亲邻。却驾凶锋。
复近侵于禁苑。抑又太乙游处。
并集六宫。罚星荧惑。
久躔东井。元象荐灾于秦分。
地形无过于雒师。爰有一二荩臣。
洎四方同志。竭心王室。
共誓嘉谋。魏镇定燕。
航大河而毕至。陈徐潞蔡。
辇巨轴以偕来。披荆棘而立朝廷。
刬煨烬而光轮奂。左郊兆而右社稷。
肃尔崇严。前广殿而后重廊。
蔼然华邃。公卿佥议。
龟筮叶从。甲子令年。
孟夏初吉。备法驾而离陕分。
列百官而幸雒郊。都此殷繁。
良多嘉慰。谢罪太庙。
忧惕惊怀。登御端门。
轸恻兴感。盖以一人寡祐。
而万姓靡宁。工役艰疲。
忠良尽瘁。克建再迁之业。
冀延八百之基。宜覃涣汗之恩。
克俟雍熙之庆。涤瑕荡垢。
咸与维新。可大赦天下。
天复四年天祐元年。应依天祐元年闰四月十一日昧爽巳前。
所犯罪轻重。巳发觉未发觉。
巳结正未结正。见系囚徒常赦所不原者。
咸赦除之。唯十恶五逆。
故杀人命。合造毒药。
持仗行劫。官典犯赃。
不在此限。长流人罪无轻重。
一切放免。左降官与量移。
巳经量移者更与量移。经两度量移者便与复资。
纵元敕云逢恩赦不在量移者。今亦与洗涤。
一例施行。如所在亡殁者。
便许归葬。朝贬官前资官。
及父母丧服阕。委中书门下先与叙用。
存树勋庸。殁留义烈。
宜锡子孙之泽。永流苗裔之恩。
庶邀英风。以光壮魄。
武德以来。立功效节。
著在史策。兼与搜访子孙继嗣。
量才叙用。其近年随全忠凤翔迎驾。
青州讨伐。身殁王事者。
全忠录奏。如未经追赠者与追赠。
巳与追赠者更与加赠。有子及妻在者优与存恤。
用表始终。土木之工。
辛勤斯极。朴斲既刓于斤斧。
结搆悉冒于梯登。转石如生。
剪茨就坦。或差于军伍。
或徵役于他州。下不告劳。
吏皆戮力。言念于此。
先布尔恩。应修都邑工匠人夫军将节级军人百姓等。
共赐钱一十万贯。以见在东都诸道上供物充。
全忠分给。其军将仍委具名衔闻奏。
量材酬奖。天旋日转。
取象神明。雷震电升。
盖资仪卫。称警前导。
清跸至都。楯帐赫奕于行宫。
旗纛披靡于长路。建兹班仗。
整肃无亏。禀教扬威。
宜膺赏赉。应自陕州执掌仪仗随驾马军及楼下立仗将士等。
共赐钱五万贯。以见在东都钱充。
全忠分给。文修纪律。
武静难氛。当于建国之辰。
体尔荣家之志。大颁蜡印。
用慰泉扃。应内外文武常参官巳上及节度观察防禦刺史
并与追赠追封。先巳有者更加封赠。
务表哀荣。汉宗萧何
周师吕望。不有人杰。
孰拯屯危。况兹定鼎之方。
甫尔建侯之所。嘉其勋德。
一何巍峨。回天再造竭忠守正功臣太尉中书令宣武护国宣义天平等军节度使诸道兵马副元帅知府事判六军诸卫事梁王全忠
四溟伟量。五岳奇姿。
将相之兼才。行公侯之全孝。
迎銮岐邑。忠贯于神祇。
作辅凤池。智周于今昔。
副予爱子。仍董卫兵。
既久久而称芳。见多多而益办。
一昨痛思国难。首建良谋。
追周官卜雒之规。述殷后迁都之策。
故得会盟咸萃。遐尔遄臻。
分功尽禀于指踪。表位悉归于心匠。
躬勤巡抚。频散财粮。
畚锸以骈罗。执斧斤而翕习。
千门万户。化宅之新宫。
三署六军。踰西京之旧制。
人谋既叶。天祐相扶。
俾我眇躬。享兹垂拱。
策勋之典。别降麻制处分。
眷惟良帅。活济疲人。
果因富庶之基。遂创缮修之事。
表得人之斯理。见有开而必先。
叶节元勋。赉尔同德
东都留守祐国军节度使检校太师中书令河南尹张全义。保釐东雒
二十馀年。惠行而蔼若春和。
令简而煦犹爱日。圭璋特达。
李无言。劝勤靡惮于身先。
敬善每闻于国事。宫商迭应。
梓相扶。诛茅棘为平坦之田。
变黍离为垣墉之峻。役均甸服。
莫不子来。夙驾而勤陕宫。
戴星而营新殿。讲论勋绩。
实为亚焉。报功之典。
别降麻制处分。国有大庆。
先及辅臣。佥同既赖于经纶。
夙夜颇勤于扈从。道途久次。
巳闻启沃之言。朝闼方新。
更伫谋猷之力。裴枢等宜与进改。
别降麻制处分。凡营都邑
宗庙为先。非托良臣。
孰能尽礼。魏博节度使罗绍威
经文纬武。本孝资忠。
奉三百年之威灵。搆十二堂之栋宇。
将亲禘祫。式畏崇严。
获展烝尝。预怀悽感。
天属所荫。百代无疏。
矧我居新。尤宜共乐。
镇冀节度使王镕。代延勋戚。
躬尚礼仪。采常岳之瑰椽。
制棠华之广第。内列雍和之殿。
外开朱戟之扉。用宏友爱之风。
切慰睦亲之思。行銮所驻。
供亿攸难。淹留将及于十旬。
忠敬备倾其任土。陕州节度使朱谦。
骅骝得路。雕鹗逢秋。
识将臣事君之仪。导季父扶天之业。
仲春迎跸。西自于阌乡
闰夏撰行。东及于都界。
馈献有丰于国制。赡济尽费其家财。
卓立茂功。宜膺异赏。
并别降麻制处分。伏思明祖之幸蜀都。
旋阙则恩施父老。代祖之驻陕服
回銮乃泽布州闾。德祖之巡梁州
冲人之省华郡。前则以兴元列号。
后则以兴德标名。矧乃甘棠。
抑惟右镇。俾新称谓。
用慰藩方。宜追列圣之旧文。
兼循往年之近事。宜改陕州兴唐府
长史为尹。其所置官属
一准兴元等例。其将士等仍赐钱三万贯充优赏。
委所司逐便支给。其潞州节度使丁会
左创文昌之省。右新执宪之台。
军令严明。兴功迅速。
河阳节度使张汉瑜。宵程来觐。
两舍不归。问彼春芳。
躬巡板筑。宫庭驰鞠。
盖阅骁才。王处直远罄规模。
备周场殿。则有留阳上相
岚谷之瑰材。浙右元侯
金之三品。咸镐缉缮完之政。
荆襄开水陆之途。豫章倾尊奖之心。
鄂渚竭忠贞之恳。潭守弭兵之略。
瓯闽勤纳贡之仪。川孤立以安边。
朗陵两州而效悃。岭表则番禺尽节。
海滨则青社自新。交驰陕渑之途。
并集涧瀍之阙。嗟朕菲德。
以致兹。履薄临深。
莫申兢畏。其诸道藩镇牧守。
并委中书门下等其功绩。进改处分。
礼仪使御营使各与进阶。执政乖方。
自罹众怒。任使斯久。
忍忘旧恩。故太子少傅崔允。
顷者朕在下宫。实输忠节。
全忠迎奉。又罄裨谋。
不慎满盈。遽投于覆餗。
今逢旷荡。兴念于遗簪。
宜复本官阶爵。准天复四年正月十四日巳前从别敕处分。
夫为下不二。为上不疑。
适当树鸡之辰。将陈刑马之誓。
咨尔藩岳。敬听朕言。
敦好睦邻。诸侯大义。
兴兵动众。有土深灾。
居人不保家室。战士身膏草野。
为人上者。何所忍焉。
恃安者危。逞欲者败。
齐桓邱之。但整衣裳。
晋文践土之盟。唯论职贡。
古贤虽远仰止何殊。如有邻境自相攻讨。
情理不容者。先具奏闻。
朝廷为平其事理。若有不用王命。
擅举兵者。委诸道共伐之。
含垢匿瑕。国君
雷惊雨洗。域内斯同。
乾坤尽欲其包容。日月不私于照耀。
其有负江山之固。纳奸谄之谋。
虽恣猖狂。或思改革。
禹诛后至。予不忍为。
舜用舞干。窃所景慕。
如其执迷不悟。长恶不悛。
国有刑章。非朕能舍。
祸福二事。审自择焉。
李茂贞杨崇本。顷朋阉孽。
罪巳贯盈。近抑强锋。
谓知大德。喘息才缓。
翻覆如初。尝怀枭獍之心。
欲恣豺狼之噬。劫胁群下。
安忍不臣。此而可容。
是隳王法。即宜经略进讨。
然念彼一境。独困凶残。
罪止二人之身。其下并许立功自赎。
俟续处分。人伦之閒。
天性或异。特起因心之孝。
独坚匪石之贞。方迁国于土中。
贵广教于区内。应天下有孝子顺孙。
义夫节妇。事绩彰显。
为众所知者。仰所在长吏标录闻奏。
当与旌表门闾。将安疲瘵。
须委循良。共理者太守之能。
亲人者县宰之任。戈鋋稍戢。
政术为先。刺史县令
有劝课农桑。招复户口一倍巳上于前者。
委本道观察使条件奏闻。当加进陟。
如贪堕不理。害及于人者。
速使停替。务加葺养。
称朕意焉。思拯艰难。
实资材干。虑非常之士。
犹怀自进之嫌。苟或失人。
焉能致理。倘有怀才抱德。
隐遁山林。武艺绝伦。
湮沈卑贱者。仰所在处长吏察访奏荐。
如得才实。当待以不次之位。
于戏。肆眚阊阖。
安宫闱。虽九庙几筵。
巳开于新室。而诸陵松柏。
遥隔于旧都。将务乂宁。
难申顾慕。文武百辟。
执事具僚。从我千里而来。
竭尔一心莅政。恩覃既往。
效责从新。方当开国之初。
必举慢官之罚。分茅邦国。
外相大官。悯兹多难之时。
无爽勤王之业。协告元辅
毗予一人。砺山带河
敬守汉高之誓。卜年与代。
希同穆满之言。永安新京。
无忝我高祖太宗之景命。赦书日行五百里。
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宦官劄子(同上) 北宋 · 范祖禹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四一、《范太史集》卷二六、《皇朝文鉴》卷五九、《国朝诸臣奏议》卷六三、《古今事文类聚》新集卷一九、《宋史全文续资治通鉴》卷二三、《宋史》卷三三七《范祖禹传》、《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九二、《经济类编》卷一九、《右编》卷一五、《文章辨体汇选》卷一○三、《古今图书集成》宫闱典卷一三五
臣闻《书》曰:「与治同道罔不兴,与乱同事罔不亡」。
汉有天下四百年,唐有天下三百年,及其亡也,皆由宦官
相去五百馀年,如循一轨,盖与乱同事,未有不亡者也。
汉自元帝任用石显,委以政事,杀萧望之、周堪,而废刘向等,汉之基业坏于元帝
东汉邓后临朝,中官用事,手握王爵,口含天宪。
顺帝以后,五侯专朝。
桓帝、灵帝之时,十常侍擅天下,子弟亲党割剥百姓,毒流四海,附之者宠及三族,违之者灭及五宗,大考党狱,夷戮天下名士,于是黄巾贼起,朝野崩离,及袁绍宦官献帝奔播困饿,而曹操因之以篡汉。
唐自明皇使高力士省决章奏,宦官始盛,李林甫、杨国忠等皆因力士以进,唐亡之祸基于开元。
肃宗李辅国,末年寝疾,辅国以兵劫迁明皇于西内,杀张皇后及二王,明皇以幽崩,肃宗以骇没。
贵为天子,上不保其父,中不保其身,下不保其妻子,由用辅国一人而已。
代宗程元振功臣畏谗,吐蕃寇陷京师,播迁于陕。
德宗用宦官分领神策禁兵,其后天子由其所立,唐室终以此亡。
宪宗服金丹躁忿,为陈洪志所弑;
敬宗刘克明所弑。
文宗欲讨宪宗之贼,谋泄,仇士良杀四宰相及朝臣,灭其族,流血成渠,朝廷半空。
文宗忧愤,以至于没。
武宗以后,皆由宦官所立,僖宗田令孜为父,天下大乱,黄巢贼起,播迁于蜀,又幸兴元
杨复恭自称定策国老,呼昭宗为负心门生天子,刘季述等废昭宗于东内,韩全诲等劫昭宗幸凤翔。
于是崔裔诛中官,而朱全忠劫迁昭宗,遂弑之,因以篡唐。
汉唐亡国之祸,其酷如此,后之人主岂可不以为刻肌刻骨之戒哉!
太宗时王继恩平蜀之功,中书欲除宣徽使太宗曰:「朕读前代书史,不欲宦官预政事,宣徽使执政之渐也」。
宰相恳言继恩有大功,非此不足为赏。
太宗切责宰相等,乃命学士别立宣政使之目以授继恩
布衣韩拱辰诣检院上言:继恩功大赏薄。
太宗大怒,以拱辰妖言惑众,杖脊黥面,配流崖州
太宗可谓深鉴前古而塞祸乱之源矣。
英宗服药,任守忠往来交搆两宫,致慈圣太后英宗不相悦。
言者劾奏其罪,贬蕲州安置,尽逐其党,然后慈圣、英宗母子如初,宫省清肃。
熙宁元丰间内臣之中,李宪、王中正、宋用臣三人者最为魁杰。
总兵熙河,兼领三路;
中正总兵河东,兼领四路。
其权势震动内外,自陕以西,人不敢斥言名。
中正口敕募兵,州郡不敢违,师徒冻饿,奔溃死亡最甚。
陈再举之策以诱贼,致永乐陷没;
熙河僭拟不法。
用臣兴土木之役,无时休息;
榷舟船,置堆垛,网市井之微利,夺细民之衣食,专事刻剥,为国敛怨。
此三人者,虽加诛戮,未足以谢万姓。
朝廷止从宽典,量加废黜,唯独死,中正、用臣犹存。
陛下近召内臣十人,续又召数人,而李宪、王中正之子皆在其中;
又除押班二人、带御器械一人,中外无不骇愕。
既而闻二人以执政言其有过先罢,三人以舍人缴词头且辍,然前来指挥,首违故事。
李宪、王中正之子既得入侍,则中正、用臣亦将进用,人心不得不忧,故臣敢极言之。
陛下与太皇太后同听政之初,外逐蔡确、章惇、吕惠卿等及群小人,故朝廷肃清;
内逐李宪、王中正、宋用臣等及群小人,故宫禁肃清。
内外皆无凶人,故天下安静。
臣历观近古,内外肃清未有如今日也。
祖宗法度所以维持后世,不可轻变,陛下奈何先自坏之?
陛下所以享南面之尊,蒙已成之业,四方万里奔走而听命者,以朝廷公正,天下心服也。
陛下何不慎守法度规矩,增修德政,使过于垂帘之时,然后不失天下之望?
今未及进一贤、行一善,先骤用中官如此之盛,四方闻之,必以为政出宫掖,无复纲纪,如衰季之世,岂不大失人心哉?
夫人心一失,欲复收之甚难。
陛下若作一二事使中外悦服,四方竦动,则他日所为有顺流之易,人心先信故也。
若作一二事使中外忧疑,四方解体,他日虽有美意,人已不信在前,岂得便心服乎?
如此而望德业之光,名誉之隆,非臣之所知也。
中官止是陛下左右给事使令,臣虽至愚,亦知其必未有害政之事。
然欲治外者必先治内,欲治远者必先治近,是以明王慎选左右。
壬人,尧、舜畏之,佞人,孔子远之,恐其有损而不自觉也。
昔唐之时,仇士良教其党曰:「天子不可令閒,常宜以奢靡娱其耳目,使日新月盛,无暇更及他事,则吾辈可以得志。
勿使之读书,亲近儒生,彼见前代兴亡,心知忧惧,则吾辈疏斥矣」。
士良以此固其权宠,故能专恣二十馀年。
汉唐之事,当今必无。
然以先帝天资英睿,圣学高明,可谓不世出之主;
而内外为小人所误,外兴师旅,内兴百役,先帝未尝享太平之乐,终以忧勤损寿。
凡不便民之事,皆群小所为,而使先帝受天下之谤,臣尝痛之,故不愿陛下复近小人,盖以此也。
陛下诚能听臣之言,悉追罢除用内臣指挥,未到者别与差遣,已入者复授外官,则中外之人称诵圣德,万口一词,以为至美,乃可以解众庶之惑,洗陛下之谤。
此如反掌之易,何难而不为哉!
自闻近日两次指挥以来,外议汹汹,皆云大臣不能争执,陷陛下于过举;
台谏之臣又皆畏避中人,莫敢一言。
但恐陛下未之知耳,若使知之,必不为也。
臣侍经筵八年,日望一日,岁望一岁,期陛下为令德之主,惟恐有纤毫之失,故不避违拂圣意,数进苦切之言。
陛下每留睿听,以臣愚直见知;
臣亦不量微力,窃以献纳自任。
今兹事体,实系朝政污隆、人情去就,臣义均休戚荣辱,不忍默默坐视,敢冒万死而献其忠,唯陛下裁察。
取进止。
回王漕书 北宋 · 李复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二五、《潏水集》卷三
某启。
梁洋及其东西乃岐雍之南屏,旧有驿路,自岐雍可以直出而至。
曹孟德伐蜀,先取汉中,不能守而归,孔明欲图中原,亦自汉中出师,盖壤地相错也。
秦惠王时,先取汉而入蜀。
光武使吴汉伐公孙述魏司马宣王使邓艾刘禅晋穆帝使朱龄石伐谯纵梁武帝使邓元起刘季述周太祖使尉迟迥萧纪隋文帝使梁睿王谦唐宪宗高崇文刘辟
自秦至唐元和,九次伐蜀,四为水军溯江而上,秦与邓艾、尉迟、梁、高崇文皆在斜谷骆谷出师南讨,德宗自奉天兴元,亦从斜谷去。
五代后唐庄宗王衍,本朝取孟昶,亦自此路入蜀。
今商贩亦自长安之南子午谷直趋洋州,自洋南至达州
若两路漕司差官会议于境上,画图以阅,旧迹可见。
但山路须有登陟,往日曾为驿程,今虽废坏,兴工想亦不难矣,惟裁度。
某启上。
进黼扆箴别疏 北宋 · 蔡襄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蔡忠惠集》卷二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二
臣所进《黼扆箴》,每句之下条陈事实于左。
丕显元圣,上奉天时。
臣愚浅,不知陛下天下之造。
窃谓丕显元圣上奉天时者,以天人交感之应,合若符券。
比年以来地震日蚀,黑风灾火,变见之端可谓多矣。
臣谨按先贤所论,地震者,阴迫于阳也;
日蚀者,阴薄于阳也;
黑风昼冥者,阴盛于阳也;
灾火者,阴极于阳也。
如此之类,皆阳不胜阴之所致矣。
阳者君象也,阴者臣下也、夷狄也、妇女也。
今夷狄内侵则见之矣,必有臣下潜弄威权,宫中多收冗列,故上天再三警戒,欲陛下思而革之,转灾为福也。
臣闻太祖五代之乱,太宗平定天下,真宗思与百姓休息;
至于建立经久之业,变更非便之制,将有待于陛下也。
陛下专政以来,执议之臣谓天下已安,循袭旧常,可以宴安而无虞矣,不探根本、责事实。
今日夷狄侵侮,生民重困,岂非因循茍且之患乎?
陛下以是观之,前日之失可知矣;
知前日之失,而又重于改作,则后日之患将何如哉!
今政之弊,侥倖姑息,寖以成俗。
矫此弊者,非任诛赏、考功实,莫能治之。
上无姑息,下无侥倖,则奸人无所容矣。
上天之戒陛下非不切也,陛下答天之意非不勤也,每听事至日昃而不食,然皆有司奏覆细碎之务,非天下之治本。
伏惟陛下精求久弊,不惮改作,自总威令,强阳而抑阴,自然天心悦豫,而万事举矣。
跻俗于礼。
臣闻唐末强臣擅兵,分裂疆土;
五代更易,干戈日寻。
上令急逼,诛求无已。
百姓无聊,不胜其弊。
夺攘茍活,父子之恩不能相保,天下之俗不遵廉耻之节。
坏败烂熟,莫知其非。
我宋之兴,一革海内,休养生息,四五十年无甲兵之患,民财赡足,侈靡偷薄,渐染成俗。
大臣者,天下之表也,相竞广市田宅,争求重利,况百官哉!
况下民哉!
于是官吏曲狱受贿,而抵死者案牍相继。
豪富之家,狗马婢妾,无有制度,纵欲相矜,财所不及者则极力为之。
恩义之薄,而财利之厚,上自大臣,下及黎庶,莫不然也。
两制已上之官,居父母丧,许不解职,欲民兴孝,其可得乎?
近臣茍进,党附相倾,百官臣僚,日相诋讦。
朝廷且尔,欲民兴让,其可得乎?
衣冠之家,至有父子相残,夫妇相刭,且下民之愚,尤可怪骇,况在仕官,居民之上,而悖戾至此,礼义之坊,裂亦几尽矣。
臣窃思其源,盖天下之治一断于法,法之所禁或避之。
治民之吏,知法而已,礼义之坊,钳口不言。
诚有立经制、兴礼让之士,俗必指为阔诞。
然治天下不由于礼者,莫能至也。
伏惟陛下察俗薄恶,择任贤材,兴立典制
上下有节,车服有序,礼让兴行,僭侈衰息,岂不盛哉?
臣之所言,乍若高论,复而思之,甚易行也。
任材以宜。
臣闻驭邦之大,莫大于建官。
材有短长,官有大小,故随其所宜而任之,则事无不举矣。
臣以谓今日建官之法,为弊至深,取之不程其材,任之不称其力,因循滋久,莫之变更。
臣请略条建官之弊,大者有四:一曰材不称官。
臣不敢备举百官之不称者,借如两府大臣,为陛下之股肱,系天下之轻重,得人则治,其失则危。
今日之居是任者,或以久次,或以例迁(久次谓累年而至者,故张若谷以年老乞备政府。例迁者,谓状元及第,数年便至卿相。),不计材能,不考功绩,攀缘而进,即授以天下之柄。
幸而材贤,则福及于下;
茍非其材,而使之制群生、扶持重器,岂不过哉!
董仲舒曰:「小材虽累日,不失为小官;
大材虽未久,不害为辅相」。
盖论材与否也。
今用一不材,则天下之人皆知轻视公相,而有茍进之心。
愿陛下熟思其奸邪与不材之人,必速退之,而忠直材贤之人,必速进之,救溺之势,不可缓也。
二曰官守不久。
借如三司使副、判官,皆专筦财利;
台官谏臣纠正朝纲,箴补时阙;
发运转运使均输徵赋,廉察风俗;
郡太守问民疾苦。
此皆至重之寄,祖宗旧规,率有年课。
今之除授,但作践历资序,内则踵迹相蹑,立登贵仕;
外则州郡迎送,略无暇日。
其馀两制两省以上近侍之职,循环辄取,若探诸怀。
臣欲备举则文繁,乞陛下列向来所陈职局,及陕西被兵州郡,取二十年已来郡守每岁凡更几人,及侍从之臣凡历数年,因何功效致官至此,则弊可知也。
三曰官少员多。
臣不知天下建官之数,但觉员数多耳。
先朝枢密龙图学士,及待制侍从之官,盖仅有焉,今多者至十数,而少者五七人。
三馆职名以侥倖恩泽,比前增倍。
枢密院武臣、审官院京朝官、三班院使臣、流内选人,授官之后,伺候阙次,近者一年,而远者二年。
此皆入官之路,不定员数,纷纷冗食,可胜道哉!
四曰无功而赏。
今大臣两省上官,南郊及每年圣节各与一子官,非时请乞不与数中;
转运使、提典刑狱等率有郊恩例。
既以无功迭受恩赏,故边上臣僚小有劳绩,便加官爵,只务姑息。
盖势不得不然,自建官以来未有如斯之滥也。
京朝官三年使臣五年,并与磨勘迁官。
先朝名曰磨勘者,盖考功过,今但默默署名,无他罪咎,或贪墨未败,或都无课最,计年取进,而至显官。
因循之弊,乃至于此,大可嗟也。
臣闻《易》之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
若朝廷立官之弊,宜更变之,则其道可久矣。
若夫设施之方,陛下傥赐允行,臣当条列以闻。
肃治家政。
臣闻记曰:「正家而天下定」。
圣人序《诗》,以《关雎》为三百篇之首。
在《易·家人》曰「妇子嘻嘻,失家节也」。
故正家之道,贵乎谨严,以表天下。
太宗朝,陈留上书乞减放宫人
太宗皇帝宣谕宰臣曰:宫中不过三百人,皆有职事,不可减也。
臣乞陛下以今日宫闼之数,比先朝凡多几倍?
况又多取闾巷之人,展转给使,遂至数多。
此微贱之流,素习鄙俚之事,非能知礼度之节。
茍不严肃涖之,令其畏惮,则《易》所谓失家节也。
自古嫔御之多,率皆无益而有损。
陈隋之失,唐之中圮,皆以妇人也。
臣乞陛下特令拣放疏冗之列,任其自安,以全天地生生之德。
庶天下之人因知陛下薄于自奉,纵有率敛,皆缘军国所须,不为无用之费也。
大隆本支。
臣闻三代以前,分建亲族以为诸侯。
及天子威令不行,诸侯强盛,战攻攘夺,兼并微弱,秦始皇卒乘此势以取天下。
惩前之弊,罢侯置守,子弟无尺土之封,及一夫大呼,破碎溃坏。
汉兴,鉴秦之孤,分立宗族,裂地广大,卒有七国之变。
其后用主父偃推恩之策,藩戚微弱,王莽依外戚之权,知刘氏力孤,遂篡神器。
曹魏剪弱亲戚,未几而亡。
晋室分兵,八王迭相攻夺,以亡天下。
唐兴诸王出于民事,分领兵柄。
明皇临淄王勒兵入除内难,及即位之后,反疑骨肉,诸王不令出阁,恩爱虽厚,而实夺之势。
安禄山之乱,明皇幸蜀,诸王被害者甚众。
德宗朱泚之乱,宗枝略尽,故有百王子冢,以其不可胜数也。
文宗尝欲分遣宗室补除郡吏,向外婚嫁,终以不断,事不果行。
昭宗时韩建包藏祸心,先奏诸王不合典兵,请归十六宅;
及与刘季述同谋,发兵围十一王,至石堤谷,无问长幼尽杀之。
朱全忠宴九王于九曲池,杀而埋之,于是唐之苗裔尽矣,而社稷随之。
臣详观前古区处乖宜,乃令至亲不相保养,可为恸哭。
臣请论之。
三代分封,五等相承,地小力薄,虽强弱相并,而周之年祚延及八百。
秦不与子弟分封,及其乱也,无以系天下之心,才传三世,遂至移祀。
汉七国之乱,由裂地过大,晋八王之乱,由领兵大盛。
甚亡也,皆以宗族微弱。
唐室之制,尤为失策,幽闭宗族,聚为一处,百夫环之,引首受戮,岂不痛哉!
使文宗之计果行,选择贤材列补外郡,当其乱时纵不能作勤王之师,亦足以自为安全之计,岂肯父子兄弟尽为鱼肉乎?
况大盗之兴,如王室有维城磐石之固,岂敢轻视而窃取哉?
伏惟陛下监前古成败,择而行之。
好问益广。
臣闻人主聪明,莫不欲周于天下,然有蔽于近者,盖询访之弗广耳。
窃闻民间之言,以为西北二边事宜,奏至,左右近臣当对覆之时,多小其事,以为不足惧。
其说则曰,不欲陛下尽知,虑贻主忧。
其实不欲陛下尽知之耳。
陛下尽知则焦劳益深,督责愈切,当有成效,故特小其事以宽其责也。
臣辄陈人君之聪明而兴、壅蔽而亡者,愿陛下省责鉴戒焉。
唐太宗著《司门式》云:「其有无门籍人有急奏,皆令监门司与他家引奏」。
太祖手诏百僚,许令专对,陈论得失。
故当时号为英主,而声名垂于不朽,皆广听而兴也。
秦二世山东有反者,而使者辄曰:「群盗不足忧」。
二世悦之,常居宫中与赵高决事,群臣罕得进见。
沛公兵数十万至,而二世乃惊,秦之亡无救矣。
陈后主沈客卿理,但奏妓纵酒不辍。
隋军下陈,得其境上密启,犹有未开封者。
是二主岂欲自取危亡哉,然托任非人,而蔽蒙至此,皆听之不广而亡也。
伏惟陛下监前代之兴亡,穷当今之事实。
或边上大事不时尽闻,则民间细碎利害何由上达?
伏惟陛下视朝之暇,许百僚专对,或召侍从之臣周详辨论,则古今成败、百姓冤隐、安边之策、富国之术,不日悉陈于前矣。
去邪勿迟。
臣窃见陛下频降诏书,戒敕朋党,然未闻陛下决然区别而去之。
臣闻君子以道相济,思进其类,古人谓禹、稷、皋陶转相汲引,不为比周。
至于小人,以利相合,欺蒙险诐,残害忠良,以危邦家,故人主恶而去之也。
去之之术,在辨邪正二端耳。
唐李德裕武宗曰:「正人呼邪人固为邪矣,邪人呼正人亦为邪矣。
何以辨之?
譬如草木焉:孤生,枝干直上,此正人也;
藤萝之性,必须依倚,乃能自守,此邪人也」。
其论甚明,故人主难辨者,不察小人结附之因也。
臣窃谓结附之因,盖人主不自选任群臣,其进用之速者,皆缘荐引,不考功察实。
权之所归,小人所聚,一士获进,百人趋之,互相訾誉,寖成党与,人主虽恶之,已坚牢而难动矣。
臣请陛下思之,凡今左右近臣,出圣虑自擢用者几人?
且择两府大臣,必于两制两省之官,陛下岂不思其何所因缘而至于此?
苟不出于圣虑,则其微贱时已有结附之因,及其近贵,安能自去朋党?
唐文宗河北诸寇去之至易,而此朋党去之至难,臣窃不取。
夫贵为天子,持予夺生杀之柄,而以去朋党为至难,宜乎唐祚之衰矣。
夫去邪用正则安,用邪去正则危,邪正参用则危。
伏愿陛下明辨邪正之端,正则用之勿疑,邪则去之勿迟。
茍以邪正参用而治天下者,譬犹耕石田而待稔也。
利急思困。
臣闻为天下者,欲天下之财非以自奉,将以致天下之安也。
故财有常入,亦有常出。
下堪其力,虽输而不怨;
上无所私,虽用而不滥。
当其无事之时,供亿恒足,虽有兵戎水旱之患、无穷之用,不致悬釜掣肘。
有如五代弊病之馀,攻战未已,外内兵食,犹且思蓄羡财,以赎中国男女。
没虏者以归,流徙者以定,而仁心之洽,著民骨髓。
太宗一统方内,悉去无名之赋,于是天下之民赖焉。
有司尝拟毁弃弊帷之属以闻,上令涤染,合作诸军旗幡数千种。
盖我祖宗践历艰难,周悉民人之苦,故尺帛斗粟不虚费也。
陛下垂统几二十年,乃者边陲无患,用度差广,民言籍籍,皆谓祖宗积聚之馀,多入幸臣之家。
及西寇干纪,随急配遣,天下骚然。
一隅之动,其劳且尔,况有大于此乎?
三司筦天下之利,而使副判官才至又迁,簿书首尾尚未能通晓,所言目前细碎诛剥之事,以自塞责,岂肯为久计而兴大利?
臣窃见唐陆贽论德宗迁幸之由,其略曰:常赋不足,即令促限,又使别配。
设筦榷之科,行贷商之法,阅私牧取马,责将家出兵。
主第王侯,咸输屋税;
裨贩夫妇,毕算缗钱。
一旦盗兴,用以藉口。
臣窃思兵兴以来,所陈之事稍稍施行矣。
今戍兵益众,供馈益多,后日诛求,势必愈甚。
时不幸有旱涝之灾,百姓贫困,奈何救之?
古者大盗之兴,皆缘饥旱不足,因民之怨,求国之隙,以为凶乱。
朱泚长安,令曰:「吾不私汝间架矣」。
皆取利大深,而招怨乱矣。
近者陛下专敕近臣节减浮费,人人莫不欢悦,臣愿陛下鉴祖宗俭约之德,惩既往虚费之失,持今日节减之制,不为左右干请而移之。
宫中非时赐与,非今之制者,一切不行。
念生民之劳,戒诛剥之令,则天下幸甚幸甚!
兵连虑危。
臣窃以国家自北戎继好以来,大弛武备。
号曰禁军者日享厚给,骄蹇难用,前日魏府之兵是也。
曰厢军者例充给役,刀矛戟矢,略未知名。
自西羌悖戾,征戍屡兴,再战再衄,覆军杀将,其故何哉?
臣谓处将乖宜,练军不实,官名不正之所致也。
处将乖宜者,其弊有二:一曰将权不专。
借如诸路帅臣悉委都统之权,朝廷每有宣命,令与钤辖都监巡检从长商量。
或有事宜,主帅发谋,则人人各出意见,议论不一,退则交相笑病。
以此为谋,安能决胜?
此皆将权不专之患也。
二曰将官不久。
臣窃见陕西永兴鄜延环庆泾原被边之郡,主师更易不常,一岁之间换三五人者。
为上者不久处,不肯奋然专行法令;
居其下者皆知莫能久为我帅,不肯凛畏。
故上下之情不通,而诛赏之法不行,此将官不久之患也。
练军不实者,养无用之兵,致难供馈。
今边郡禦戍之兵非人人可战,朝廷遂急招募,据名抽点,务为多数。
边臣但苦兵寡,不计强懦,至则收之。
以是度之,冗食者不得胜数也。
唐方镇之兵,不出征讨,则以本道租赋自赡,故选练至精,可战则食,食则无不可战之人也。
太祖太宗朝,四方未一,用李汉超、何继筠治沧、棣,北备匈奴,用郭进邢州,以捍河东,于是下蜀、取交广。
当时西北则守,东南则攻,用兵之处,比今倍多。
其时圻甸未广,租赋未丰,其馈兵军常足也。
今天下一统,兵戍比于西北二陲,而赋税百事十倍于当时,而常苦兵少,及馈运之不继,何也?
盖当时用兵之处虽多,而所用之兵养薄而艺精。
艺精则用不必多,养薄则易于供馈。
今之兵卒多求上军,投者即收之,不暇惜费,今之一卒可赡昔之三人。
又艺能不精,愈多愈败,此所以兵多而难赡。
臣故曰养无用之卒也。
三曰官名不正
借如诸路帅臣,其官以都部署、安抚、经略招讨为名,是委以都统之权。
将佐副都部署、钤辖都监监押等,均作宾礼见主帅
至于分管兵马,自为部分,非如军职节级相辖,唯主帅则部管之。
盖以都监之名本是监军,自馀殿直诸司使副皆是内庭之官。
若令军礼见主帅,则于礼不安;
若令不相统帅,又不可成军。
臣故谓官名不正也。
为今之策,臣请改正官名,每路立成一军,如都监之类,尽改军职(如游变排阵之名也。)
节级相辖,一以军法从事,如违犯,并依阶级条贯施行。
官名既正,则将权可专;
将权可专,则练军必实;
练军必实,则所用之兵必寡;
所用之兵必寡,则易于供馈,以守则固,以战则胜。
或朝廷疑其成军之后其力难制,则事平之日,分散其权可也。
于今之计,非成军则无有成功,其势不得不然。
西寇干纪,已历四年,未即诛剪,今不早图改变,设使幽蓟少警,将何以待之?
臣故曰兵连虑危者以此。
法令必信。
臣闻《管子》曰:「国之重莫重于令,令重则君尊,君尊则国安。
故亏令、益令、留令、非令四者皆死无赦」。
是知令之不便,不可遽行;
令之既便,不可遽更。
人君持此柄以运天下者也。
今朝廷每下诏令,寻即变更,士民相语,期以非久,州县之吏,不敢遵行。
臣请以一事质之。
自西兵以来,陕西科民为兵,京东京西百姓惊扰,至于断指薰目,以期茍免。
其时诏书布喻,安慰京东京西之民,示不复点为乡兵,今又籍之矣。
陕西、河北初点为乡兵,诏书谕以防守城池,不复黥墨,今又点,黥手黥面矣。
此皆朝廷发大号令告于四方,丁宁切至,乃首尾相戾如此,使民何所取信哉!
今又枢密张观、边臣赵振等数人皆以军事不前责降,曾未踰年,加恩牵复。
始者无过,则不应谴责;
若其有过,不应宽假。
为令若此,欲百官畏服,万民信顺,难矣。
愿陛下少纡圣虑,思其纷纷更变之端。
前令之是,则后令之非;
后令之是,则前令之非。
察其是非,谨于出令,则朝廷尊而天下安矣。
唐文宗曰:「为政之道,自古所难」。
宰臣李石曰:「朝廷法令必信,则不难也」。
则知古之君臣皆以法令为重,非臣徒为空论耳,幸陛下留意焉。
思赏无私。
臣闻天之道,不私于物。
其所以生而所以杀者,万物无从而归其所宰,故天之道至大矣。
圣人法天,以至公令天下,功则赏,过则罚,无私焉,万民服矣。
朝廷于赏罚之柄,有无功而赏者,有过而失罚者,臣于前篇论之详矣。
然罚不行而赏太过,此乃立法之弊,非陛下之私也。
臣所谓私者,窃闻顷年有敕旨停罢内降,今又行之。
大凡恩赏,固当出于陛下之所决,若罢之,则是人主都无威权,尽出臣下,此则不可也。
然今之内降,或缘妇谒内戚,宫中因依侥倖,茍求恩宠,非陛下擢用英豪,旌录功绩,故每有内降恩泽,人或疑之。
执政之臣又不能坚持正论以辅盛德,徒欲阿顺主意,不谓于陛下无益也。
古者水旱不时,人君亲于南郊,以六事自责,曰:妇谒盛欤?
苞苴行欤?
故妇谒之盛,苞苴之行,古之深戒。
今侥倖内降者,茍非亲戚,必因货赂,然后乃请。
若陛下从而行之,是示天下以私也。
唐中宗朝,宫掖不肃,嫔嫱左右出入无节,遂至广纳货赂,别降墨敕,斜封授官,臧获屠贩之类,累居荣秩,卒为祸乱。
此前世之鉴。
伏惟陛下总揽威权,抑去私请。
茍用一贤人,出陛下之意,虽曰有内降,百官万民相与称道之不暇,孰敢非议也?
威福是守。
臣闻老聃曰:「鱼不可脱于渊,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
为人君者深知此务,则威福之柄,臣下不可得而窃之也。
威者兵刑,而福者恩赏之谓。
是二者有一失,而得于下者,其国必危;
有公然而假于下者,国必亡。
三代之末,齐假于田常,晋假于六卿,以取其国。
秦假于赵高而天下溃,汉假于外戚而王莽作,东京假于强臣而曹丕立,魏假于司马而移祀,晋假八王而兵乱,宋、齐、梁皆假于大臣而相继攘夺,唐之中世假于宦官宫闱祸起。
此皆人主不自总揽威福,而假于下,卒至危亡。
故兵刑官赏之柄,虽大臣、外戚、宗族、宦官,皆不可假,假之则人主失其操持,而自取危殆也。
臣窃见数年以来,两府两省之官迁转甚速,虽曰循例,不限年数,趋利之弊,日繇权势。
获进者自为私恩,而罢者归怨于上,臣恐恩赏之柄暗行于下也。
臣请以一事言之。
今陛下少有差失之举,则群臣莫不交口议论,期于谏止,而大臣权贵之过少有肯言者,何哉?
陛下天慈仁恕,每有言事者,虽上论圣德,然未尝怒之;
或论及权臣,茍不显行谴谪,则亦阴被退抑,而向之者皆与进用。
臣恐大臣权贵之过,陛下罕得而知也。
以此观之,臣下之威过于主上,主上之恩行于臣下,其势颠倒,未为得也。
伏惟陛下躬持兵刑官赏之柄以治天下,则百官归而恩信行矣。
听断不疑。
臣闻听与断,二者相资而终始之者也。
听者取于众,言者所见不同,或怀私背公,或阿顺主意,故是非纷纠,所以人主但务博采兼容,而要之断也。
断之为义,时有缓速,而理有得失。
违于理而失于时,无术之甚也;
有中于理而失于时,或适于时而违于理,其为患也亦均矣。
唯适于时而中于理,乃曰善断。
故听之道务广,不广则壅;
断之道务审,不审则移。
唯天心仁德者善听,唯刚果明辨者善断。
故曰,听与断,相资而终始者也。
伏惟陛下天仁洪覆,包容万类,每日臣僚论事,陛下未尝不欣纳,假以温言,使之得尽其说,可谓善听矣。
然采于众言,时有更易,不决然主于断也。
臣愚善度天心非不胜断,所以未至于断者,盖虑或有未审,故优游不尽断之之道。
臣窃谓,欲断之审,莫若频延近侍,讲议礼要,广接群臣,询访时事。
聪明益至,处置自精,何患断之不审也?
《易》曰:「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
圣人法天,以刚健决物。
伏惟陛下法乾刚之道,专决断之明,临事不疑,大隆治道,蠢尔小寇,复何患乎?
在陛下力行而已。
太平可致,决所施为。
臣闻《易》曰:「危者安其位也」。
盖安危之理,无有定分,在人君之所为。
国危而为安者,自古多矣。
朝廷自用兵已来,屡下诏书询访材谋魁杰之士,或令近侍各举所知。
收用虽久,未闻功绩灼然者,将任之不尽其材欤?
抑天下无可任者欤?
谓之无贤材,则厚诬于世矣。
汉之兴,驱驭英雄,以成大业,皆秦之遗士也。
唐之兴,取隋之弃人以安天下。
故贤者无世无之,顾取之用之之道如何尔。
陛下当三圣之统,绍祖宗之业,宇内之广,生民之众,莫不倾心,以期太平。
愿陛下劳于求贤,而佚于任使,修明纪纲,兴行礼教,则太平之治其犹指诸掌乎。
右,臣谨具如前。
臣奉诏旨,许令言朝廷大事、边防机宜,所以竭思毕虑,论当今之要务。
伏惟陛下宽恕狂愚,特贷诛夷之罪,或赐施行。
又虑臣文字昧暗,事理未明,臣上殿之时,乞赐清问,庶尽臣恳恳之至。
干冒天慈,臣无任战惧之至。
谨具状奏闻,伏候敕旨。
东汉宦者 北宋 · 苏过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二、《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九一
先王之有天下,贵无事而贱有功,以为功非盛德之事也。
雨之为功也以旱,食之为功也以饥,药之为功也以疾。
夫不旱、不饥、不疾,物何自而为功哉!
虽然,君子之功,则庶几焉。
小人之功,祸乱之道也。
雨止于济旱,食止于已饥,药止于已疾,君子之功也。
雨至于淫,食至于餍,药至于过,其伤人多,岂非祸乱之道也?
《师》之「上六」曰:「大君有命,开国承家,小人勿用」。
《象》曰:「大君有命,以正功也;
小人勿用,必乱邦也」。
呜呼!
小人有功,亡无日矣。
何以言之?
止功而赏不足则怨,怨则乱;
赏称其功则骄,骄则专。
君将不堪,则图之矣。
然吾又与小人谋去之,其祸则又甚矣。
胜则权移于人,败则身任其祸,卒之于亡也。
吾观东汉之季,始丧于宦官,终丧于权臣。
何也?
小人有功之患也。
郑众窦宪功显孙程以立顺之功奋,五侯以梁冀之功偪;
中常侍矫杀陈蕃、窦武,遂擅国命,非大剪戮之无以谢天下也。
而袁绍之惩小人之功,使董卓除之,宦官少衰而炽矣。
流及傕、汜之乱,曹操卒以勤王之功代汉,岂非小人有功之过欤?
夫唐亦然。
自肃、代以求宦人典兵,虽无四夷之功,而有立储之私,至谓天子为门生,天子亦自德之曰:「朕不忌,尔援立我也」。
其敢忤之哉?
刘季述之变,韩全诲之迫,有自来矣。
崔胤乃以朱全忠除之,全诲死而唐亦亡矣。
天下之权一耳,不在此则在彼。
吾既失之矣,不假手于他人,何自得之哉?
然其人能曰:取之而复以归我者,盖鲜矣。
故权之移人,自亡形成哉!
汉、唐亡于宦官,非曹操、朱全忠也。
夫以刃决痈,爱生之至,然得不死于痈,而死于刃,其与几何?
阳虎欲去季孙,不克而出,鲁之福也。
使阳虎有去季孙之功,鲁之国政,欲安归哉?
其僭于季孙也,必有甚焉。
赵王伦以灭贾氏而至于篡,齐王囧以谋孙秀而至于专,其馀诸王,更相屠戮,以盗威福,卒贻天下之乱,晋由东徙,小人有功之祸也如此,可不畏哉!